这仁慈并不残酷

[最後编写日期:2017/01/31]

图:陈医师与历经三次高风险移植的欣愉合影(陈荣隆医师提供)

也许,「残酷的仁慈」这词藻太犀利、太朗朗上口,身为儿童癌症第一线执业超过三十年医师的我,这句话却常莫名其妙地被曲解成为冷箭,不知在何时从何处射出,却往往足以让我午夜梦回泪满襟。……

文 / 陈荣隆 医师(小儿肿瘤科)

    当一位年轻的加护病房医师喊出:「向残酷的仁慈说再见」,并提出自己的善终宣言,对於这纵贯古今、横跨中外,考倒多少思想家,难以触碰的死亡之问,而这位医师,可能还很久的未来自己才会真正面临,却能如此豁达的早有定见,我却不知该如何下注解!也许,「残酷的仁慈」这词藻太犀利、太朗朗上口,身为儿童癌症第一线执业超过三十年医师的我,这句话却常莫名其妙地被曲解成为冷箭,不知在何时从何处射出,却往往足以让我午夜梦回泪满襟。

    是的,面对千百种的生命观,面对日新月异的医疗突破,我一直的信念是,当我尽所能提供完整资讯,而与病人及其家属做好选择後,就全力朝扞卫病人的生命观奋斗,希冀都能求仁、结善果,但如遇不幸发展,这在越尖端越激进的医疗越常碰到,是否该称之为残酷呢?  

   当小蓓的淋巴瘤在自体周边血造血干细胞移植不到半年内复发,来求助时,她坚定的以「五月天」歌词中「我要以刚克刚」明志,我们与她共同走过异体干细胞移植,却遭遇很多并发症,在她生命的最後半年,包括需短暂使用呼吸器、洗肾,虽然咬紧牙关一一撑过去。但最後癌细胞还是反扑,她才宣告放手。这仁慈残酷吗? 

    但许多与小蓓同样状况,却经异体干细胞移植成功挽回生命。他们如果没坚持这所谓残酷的路,像最近参加骨髓捐赠相见欢的小伟,能成为社会的骨干,并向九年前的救命恩人亲口道感恩吗?

    当最初在台湾,高风险转移性神经母细胞瘤近乎百分之百存活不到五年的早期,欣愉的爸爸在延宕一个多月的考虑後,毅然决然投入高风险的较残酷的周边血干细胞移植疗程;走过了神经母细胞瘤两年多,又发生血癌,又毅然决然投入高风险的较残酷的脐带血移植,十年後她的努力不懈使她荣获总统教育奖。如果没坚持,她办得到吗?

    由於在先进国家,儿童癌症治癒率已达八成。加拿大最近在2017年的临床癌症杂志 (Journal of Clinical Oncology) 发表的研究指出,在安大列省,生命末期的儿童癌症病人尚有40.6%还在接受高强度治疗;即使在近年缓和团队已常规参与儿童癌症治疗,在生命最後三十天还住加护病房甚至使用呼吸器的风险,还比之前高达五倍以上。

    在如此重视善终品质的国家尚且如此,显示医疗虽然明显进步,但在最终一刻的生死关头,尺寸的拿捏确实困难。当确定无效医疗的证据斩钉断铁,谁也不会轻启被谑称的「残酷的仁慈」。但当有成功机率,请尊重主治医师与病人达成的生命价值扞卫决议。毕竟,每个人的生命观是如此的不同啊!

    小时候,论语是最常背诵的文言文,进学篇里有一段: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那纯真年代,之乎者也,摇头晃脑一番,小脑袋对死亡之事,依然懵懂,但隐约感觉,「生」才是重心。在面临死亡时,人不应改变其原有的操守,所以,求生面死应尊重个人抉择的生命悍卫方式。我鼓励自己,切莫因噎废食,虽然,「死」仍然是众思想家想破头的大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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