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健康饮食的猜测

文 / 胡涵婷 医师 (血液与肿瘤内科)

　　谢先生是我照顾了一年半的第四期大肠癌病人。这当中，他陆陆续续接受化学治疗，仍然保持几近正常的生活步调，包括每天早上打网球。但是，再强壮的人也需要偶尔「放化疗假」。两天前，谢先生回来门诊追踪。一如往常，他吃得好、睡得好、照常运动，完全没有癌症的症状。正当我们等待电脑萤幕来到抽血检验结果的画面时，他好像一个天主教徒向神父告解一般，“自首”最近应酬多，可能大鱼大肉的油腻食物吃太多。如我预期的，他的肿瘤标记在停止化疗三个月後升高不少。虽然谢先生感觉一切良好，无疑的，他的癌症明显恶化了。看了抽血检验结果之後，我开始讨论影像检查及後续化疗计画。
「胡医师，我应该怎麽『吃』，才能避免癌症复发？」
　　我不想谢先生分心，「如果我知道就好了！」，我继续说明我们的检查排程及化学治疗的计画。
　　「唉！还是不应该吃那麽多大鱼大肉。」他继续期待一个自己能掌握的、阻止癌症无情进展的着力点。
　　我突然很不忍心。在结束门诊前，虽然我真的不知道答案，我们回到谢先生关心的健康饮食、防癌饮食话题。
　　怎麽吃，才不会得癌症；得了癌症後，怎麽吃，癌症才不会恶化；这些病人迫切关心的问题，却是大哉问，尽管普罗大众对此问题有各式各样想像的答案，包括无糖饮食，全素饮食，以及最近因为某个流传的Youtube 影片，倡导酮体饮食（ketogenic diet），都缺乏具体的科学证据。因此，这些主张及做法，只能说是最佳猜测的答案（best guess）。
　　别说防癌饮食的不确定性，连长期以来普遍被大众接受预防心血管疾病的低油、低胆固醇饮食，也只是如纽约时报所述，这些饮食指南只是健康膳食的「最佳猜测（best guess）」。即将由美国卫生和公众服务部（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和农业部（Department of Agriculture）发布、由顾问委员会根据科学资料发布的饮食建议，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将推翻过去对胆固醇食物的警语。这种一百八十度对健康饮食的官方建议，的确令人困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或遵行。
　　一位着作等身的美国食物达人，Michael Pollan 有一本书，书名是「扞卫食物」（In Defense of Food）。其中，他指出科学界数十年来将食物分析精解到分子（醣类、蛋白质、脂肪、维生素等等）的饮食政策主张是错误的；因为这些「养分」都要包裹在完整的食物中，才能发挥它们的益处。换句话说，养分与养分之间，要互相结合、支援，才能对健康有最大的助益。而各别的养分，像是糖、或是脂肪，也不全然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吃得健康，并不等同於只能吃清淡无味、难以下咽的饮食。
　　不注意饮食均衡的人，也不可能靠着吞维他命丸、或各式补品来保持健康。Pollan 的畅销书已问世几年了；能够终於得到政府机构的认同，发布对民众饮食建议的大转弯，我想他应该感到很欣慰，也是美国近年来重新省思食物与健康的关系的进步表徵。
　　防癌、治癌的饮食处方是什麽呢？
　　大约十年前吧，我无意间读了一本影响我为家人、为自己买菜、调理三餐的想法与做法的书。除了一般的妈妈经，煮得好吃、菜色有变化之外，我第一次了解到养鸡场的鸡与土鸡（free range chicken），甚至这两种鸡所下的蛋，可能对健康的影响。某些蔬果以及做菜时使用的香料可能有 较高的抗氧化基，因此，也许有防癌的好处。这本书叫做《Anticancer, A New Way of Life》，作者是曾经罹患脑瘤的医师。书中，他也对於癌症统计学所透露出来的癌症与饮食的相关性多有着墨。除了饮食之外，规律的运动及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情，亲人朋友的支持，都是防癌、抗癌不可或缺的因素。
　　因为这本书填补了我在照顾癌症病人医药理论之外的缺憾，让我感到很受用。我买了数十本，分赠给我的护士、助理及秘书们。也买了DVD给病人借回家看。因为这样，Amazon 请我给这本书写一个书评。到现在，许多年过去了，我仍然偶尔接到 Amazon 转传给我读者的回应。前两天就有一个癌症病人感谢我的推荐。不仅她看了这本书，她还多买一本，送给她自己的肿瘤科医师，希望藉由这样做，嘉惠其他癌友。
　　「怎麽吃、怎麽生活，才能避免得癌，或防止癌症复发」是病人最关切、却是没有答案的大哉问。但是医生如果只是说我不知道，虽然是诚实的答案，是很令病人失望的。至少，《Anticancer, A New Way of Life》，提供一个可以着力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