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紧螺丝,重新出发

[最後编写日期:2015/04/07]

文 / 胡涵婷医师 (血液与肿瘤内科)

  前一阵子,我参加台湾内科医学会专科医师考试,夹杂在比我年轻至少二十五岁,意气锋发的医师群当中,我觉得自己像是一部古董车,没有重新上紧螺丝,并且在重要关节处加些润滑油,还真会四处抛锚呢!
  当我与几位同组的年轻医师同在一条船上,被相等人数、年龄与我不相上下的医师考官们「电」时,虽然那个身在考试中的我,有点紧张;另一个在默默观察台湾百态的我,却为这个光景感到高兴。我高兴的是这些考官们很当真的考我们,而不是像我的同事在事前安慰我的描述-只要笔试过了,口试只是聊聊天。我生在「大学=由你玩四年」、只重文凭却轻浮看待求学的年代;如今年过半百,能为一张大概会被我塞在抽屉角落里的证书,冒些冷汗;我觉得蛮好的,也肯定这是代表着台湾的进步-努力检定出会看病,而不是只会考试的医生。
  所以,台湾训练出来的医师如何与美国的医师评比呢?
  美国着名的医师作家AtulGawande在他结束外科医师训练後、正式进入就业行医前,回到他的父母的祖国-印度,做了一趟寻根之旅。当他观察许多印度医师在有限的资源下,仍运作灵巧地照顾病人时,兴起由衷的感佩。有一回,一位小医院的全科医师在讨论一个膀胱结石的病例时,转头问Dr. Gawande,他拿手的膀胱结石摘除术是哪一种?Dr. Gawande自我调侃说,「我的拿手膀胱结石摘除术是呼叫泌尿科医师」!
  我在刚回到台湾时,也有类似Dr. Gawande呼叫泌尿科医师的有一点难为情的经验。第一次值班,遇到一个需要抽腹水的病人。我以为我的职责就是要开医嘱,请放射线诊断科医师以超音波定位抽腹水。没想到护士问我,要在什麽时间帮我准备超音波及抽水所需用品。原来,全院每个医师都会以超音波定位抽肋膜积水或腹水!我後来又发现我的年轻的内科同事们,不只会放腹水、胸水,也会放中央静脉插管,更别提是拔除胸管,或是胃管。在大波士顿地区,拥有高密度的医院与医师,以及在医师高度专业分科化的情况下,这些并非很困难或有高危险的医疗措施,也都由专业人士操作。这种过度专业并非病人之福,因为要排程、等待,有时候不能及时提供缓解症状的需求。其实这些放胸水或腹水的的操作,在我出国前,也是常做的事,只是当年没有使用超音波的协助。二十年後,能够重作冯妇,也学习以超音波定位更精准、安全的抽放腹水胸水,更重要的是提供病人及时病痛的缓解,是很令人欣慰的事。
  台湾的癌症治疗似乎采用了上述的逻辑或思辩,从诊断、开刀、到化疗及长期追踪,都由外科医师一人包办。这到底是不是病人之福?
  我的亲戚大肠癌复发後,他的外科医师给他开处十二次化学治疗。当我从美国回来度假时,担忧地发现他有严重的因化疗造成的周边神经病变,拿碗会掉,走路常跌倒。我劝他告知他的医师停止这个化疗处方,但是我的这位亲戚怕得罪他的医生,还是「乖乖」地打完了十二个疗程。後来,他在自我日常起居上,因为神经病变,完全要依赖家人的协助。我必需承认肿瘤内科医师也会犯同样的错误;然而以专科医师的养成与训练而言,肿瘤内科医师是不应该犯这样的过失的。另一位好友的母亲患有乳癌,也是由一位外科名医师照顾多年,但是逐渐生出对用药上的质疑,却总是碰钉子,因为医生太忙,没时间回答她的问题。我不敢说肿瘤内科医师就不会有这付「德性」,但是,内科医师的专长毕竟不比外科医师,是在动口而非动手(如果您遇到的内科医师是不愿意动口的,就真令人掷笔三叹了!)
  最後,我对台湾医生很诚恳与诚实的评语是,我们的IQ也许很高,也特别会考试,但是EQ很低。多数病人感受不到医师的温暖。
  波士顿着名的Brigham and Women Hospital有一个连接建筑物的长廊。我喜欢徘徊其间,浏览悬挂在那儿的历史名医画像及生平事蹟介绍。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史怀哲与他在非洲设立的医院。这段短述说道这个简陋的医院永不熄灯,因为史怀哲博士的信念是,只要有光之处,就有人情温暖。
  我常想癌症治疗该如何丈量成绩或果效?我的知识、健保的资源以及病人额外的投资,也许只能换得多几年,或只有多几个月的存活。但是那份永远不相离弃的温暖友情,是支持病人和医生共同走过艰辛的力量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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