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为病人设想

[最後编写日期:2014/06/09]

文 / 郑春鸿 (文教暨公共事务部主任)

医院成本考量,骨髓移植越来越没人做

郑春鸿主任(文教暨公共事务部):是什麽因缘吸引你到和信医院来?

陈荣隆医师(小儿血液肿瘤科):我在慈济医院的时候,曾在一次医学教学会议,听到黄达夫院长介绍和信医院,知道这是一所宗旨非常清楚的医院,并且了解他如何在现在台湾的医疗经济模式下运作,把它建立起来。
  这几年来,台湾医疗经济的演变,对於我在做的骨髓移植这样的高风险医疗愈来愈不利,它需要很多个团队整个协调起来做的,这样的医疗资源会一个一个减少,因为所有的医院都是经济考量、成本考量,弄到最後大家都不想做了,都裁撤掉了。本来是需要很大的团队一起运作的,竟变成甚至是单一医疗成员,必须去照应到每一步。这样做久了,谁都会累。
  骨髓移植需要各医护次专科、营养、药理、免疫、操作干细胞的人员等通力合作,每一个关卡都要非常的细心,当这些固定的专业人员各司其职的时候,做起来会很顺畅,而当这个也裁撤掉,那个也裁撤掉,大家都在成本考量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个团队已经慢慢在消失。
  我们在骨髓移植,主治医师要替这个病人完全负责,病人会碰到的问题,这个团队都要处理好,一旦没有完整的资源,倘若你还是要做,病人一个差错,就会出问题。我看到了台湾医疗环境使这些必要的步骤的连系越来越困难。
  和信医院以病人为中心,病人有需要什麽,医院虽然也考量成本问题,但所有的考量都选对了,也就是有必要的做,没必要的删掉,而不是像外院,删不删掉完全是用经济来考量,一些必要的步骤裁撤掉,是会影响到整个运作,等於是动摇了根本,这个根本动摇了以後,有某一些人还在撑着,但是终究会垮。

我在和信看到很有效率的团队

郑春鸿主任:简单讲就是说,做骨髓移植不但可能赚不到钱,从医院经济的角度来看,如果要按部就班做得周到,搞不好还赔钱,也不见得讨好。请陈荣隆医师医师跟我们大概描述一下,您到和信医院看到骨髓移植团队的表现又是如何?团队合作,在和信医院是特别感到自豪的,因为这里的医护人员都认为,团队的合作并不是一般的「会诊」,这必须要有一定的文化,平常他就是要合作惯了,而且不是有任何一个人特别「权威」,大家全部都要听他的,也就说每个人都可以贡献自己观察到的。

陈荣隆医师:我来到和信,对骨髓移植团队印象是很深刻的。我的第一个准备移植的病人是血癌复发8岁多的小病人,他第一次化疗疗程後很快就复发,癌细胞跑到眼睛、中枢神经系统、骨髓。他复发之後,先在南部的医院治疗,用的治疗很强,毒性很高,使他整个神经系统都受到伤害。病人之前还发生脑脓疡,引发脑下垂体功能都破坏掉。
  他刚来的时候,没有办法分泌甲状腺、肾上腺素,这个都是相当危急的,他另外还损伤到整个大脑的白质,以及周边的神经髓鞘,所以他是坐着轮椅来的,二双脚是瘫痪的,连呼吸都有困难,因为呼吸的肌肉也都受影响。一开始,我们就看到这个病人神经的伤害,实在太厉害,小便也没有办法解乾净,尿道一直在感染,膀胱的神经控制不好,所以他小便都没有办法解乾净,都有遗尿,鼻窦也是,都有感染,问题一大堆。
  我们和信医院的内分泌专科医师马上就来了,评估以後,脑下垂体所缺的东西,他需要补充的一清二楚排出来。万一遇到什麽状况,哪些量要增加,也都预先准备好;我们泌尿科医师也来了,看到这个情况,他的策略也出来了,说他现在太早治疗,怕他反而产生抗药性,所以让他引尿一段时间弄乾净,不希望治疗到反而变成抗药性细菌的带原者,带入移植病房很不好;我们的神经科医师也来了,因为病人的动作不行,安排一些神经检测,发现周边跟中枢都有问题,这些复健的疗程就上来了;病人呼吸也不好,我们的呼吸治疗师就来了,他提供训练方案,因为病人肺部本身没问题,他主要是呼吸的力气不行,因为担心在移植的时候,被轰炸下去会使人更虚弱,呼吸治疗师就先给他安排这些训练;病人心脏有时候有心律不整,我们心脏科医师也来了,给他做了详细的检查,确定还好,万一有出现什麽状况,给他一些抗心律不整的药,但是他心脏收缩还好、瓣膜还好。他感染的风险很高,鼻窦炎耳鼻喉科医师也很快来,帮他做处理,除了鼻窦炎,皮肤还有一个褥疮,肇因於他这边的感觉神经较差,还有膀胱容易尿道感染,细菌容易进去。
  这小孩子一来,一般状况看起来很糟糕,移植过程很复杂,原来疾病的控制不能停,他要从这个治疗转到移植的治疗中间,都要有很缜密的衔接。这时候,我们行政人员也很快就去找捐赠者,他的兄弟姐妹找不到配对相合的,要连络慈济找非亲属的捐赠者,找到捐赠者的时间调配,整个治疗计划排程才排出来。
  我看到的是很有效率的团队,这个病人现在先出院,状况已改善很多,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因为之前的治疗,心理的伤害也很重,本院的王金龙教授也来,为他调养身心问题,连病人的妈妈都说孩子的心情好很多,他原来是很排斥、很拒绝旁边的人给他帮忙,都自己一个人封闭起来,不跟人家沟通,凡事都要经过妈妈;但现在不一样,表示他对我们医护团队的心结已经放开了。妈妈说,他在南部医院的时候,没有办法跟医护人员沟通,完全没办法,所以他脑下垂体功能异常,花了二个月的时间,都不知道。我想团队的力量就在这里。

和信医院处处为病人设想

郑春鸿主任:有很多和信医院的同事,常说在这家医院待久了,感觉每天例行要做的事很自然的这样做,也不觉得有「好」到哪里,陈医师刚从外院到本院来服务,我想您刚讲的那些合作,其实在外院他们也都做,但是给你最印象深刻的是有哪些地方不一样,气氛上、团队合作类似的,能不能请你举一些例子来说明,和信医院在团队医疗上到底有什麽不一样?

陈荣隆医师:这应该是一个默契,其他医院虽然也讲「团队医疗」,但我想最重要的差别就是台湾除了和信医院之外,所有的医院都有以PF(绩效)来计算医生的收入。以上述这麽多问题的病人为例,过去在他院我们通常就只能写个照会单,而这个照会单对各科的专科医师来说,收入太少了,像这个病人问题这麽多,你要写这麽多的照会单。健保给付规定,通常一个病人住院,你就只能写几个照会单,後面的就都不算钱了,所以大部份的医生注重在他自己的收入。
  譬如耳鼻喉科医师,他看愈多病人愈好,但是像你这个病人,他算起来可能连1个点数都不到,因为他是照会的不是主要照顾的医师,他可能零点几点。他看这个照会病人零点几;他看一般感冒病人得1点,他很有可能不会去仔细思考这个病人。像这个病人病情这麽复杂,我们写照会单的时候,必须很直接地他告诉一个重点,他就照你说的那个重点看,不会管病人病情的全貌,以他的专业来看可能说,就依泌尿道感染治疗,他不会去思考这个病人,将来长期还要被骨髓移植轰炸;因为他这个神经问题没办法解决,遗尿还在,细菌还是会再长,抗生素停了他就长,但抗生素又不能一直用,一直用他会产生抗药性。这些问题各专科医师一来,一般就按眼前照会的问题解决就好,没有整个长期的计划,这一来,治疗的差别就很大了。虽然其他医院可能是综合医院,各科系别更多了,但是每一科大部份都是着重在他们自己要发展的事情上,是以科别为中心,而不是以我们共同要照顾的病人为中心来做思考、处理的,这与和信医院处处为病人设想的作法,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绩效制度增加许多不必要的治疗

郑春鸿主任:您刚提到医院的PF(绩效)制度,和信医院是现在台湾唯一不实施这个制度的医院。以一个在外面都有PF制度的医院服务这麽久的医师,您到了这个只拿固定薪水的医院,心情上觉得如何?

陈荣隆医师:我想会做这个领域,本身都是对这项治疗有使命感,我不知道为什麽我走到这科来,因为我对这科产生兴趣,觉得我可以在这专科上面有一些成就、贡献,我从这边来得到工作的热忱,我希望帮病人解决了本来认为机会不大、没有机会,但很可能就可以救人一命的任务。病人康复了,视我为他的救命恩人之类的,那种快乐是无法形容的。虽然拿PF的时候,我们可以冲得比较高,但是那些其实意义不大。
  移植这条路,跟PF会没有相关,你如果为了PF,可能就要去「开发」一些,甚至不是那麽必要的医疗,即使你没有刻意要去那麽做,但是多多少少也会受这个引诱来牵引,譬如说你在外院专门做血液肿瘤,我也看了病人一大堆呼吸道感染、消化道感染,这样的病人其实有很多,通常他只要靠自己照顾就好了,但是在PF的趋使之下,变成这些病人他也依赖药物,他来拿药方便,来问一下医生的意见方便,他就来了好多次,这些回诊变成医师收入的主要来源,但做久了,你会慢慢觉得说,病人有必要在大医院里面做这些治疗吗?

台湾的医疗变成是一种消费

郑春鸿主任:美国有一些那个行为科学家研究就,奖金的制度,不会使成果提高,一而再再而三的实验,都是这样子的结果;可是我们举目看所有的企业,还是普遍采用奖金制度,您认为在医疗的行业里,奖金制度会产生很糟糕的影响吗?

陈荣隆医师:这影响很深远,这几年真的感觉到不太一样,现在医疗变成是一种消费,你会发现很多非必要的治疗。我们在神经母细胞瘤有一个非必要筛检的例子,有人说神经母细胞瘤,可以做尿液的筛检,让神经母细胞瘤的治癒率增加,在日本那边开始就广泛来使用尿液的筛检来做,你可以找到早期的神经母细胞瘤,使它变成比较好治疗。结果果然诊断神经母细胞瘤的治癒率提高了。但是,这麽做之後,日本整个国家死於神经母细胞瘤的人数,却几乎没有变,所以表示什麽?很简单,这个筛检,筛到一些根本一辈子都不会作怪的东西,筛检到之後就开始一连串做治疗,手术、化疗,这些如果依据PF的模式将形成浪费,尤其健保给付的原则似乎也在鼓励或无法防止走这种类似的模式,结果变成你整个族群看病的数目增加很多,但是整个疗效,因为某些病比较严重的,发生一些状况的,并不是因为你做这个筛检改善的,相对的就是浪费很多的资源在一些没有必要去做的治疗,浪费很多钱。(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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