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看「癌症产业商品发表会」
文 / 保罗
癌症病人有一个「梦想」,就是有一天早上睡醒,发现自己是一个没病、健康的人,得什麽癌症只是一场恶梦。这个「梦想」虽然奢求,但是却那麽「具体」,具体到只要有人说可以帮忙「美梦成真」,即使明知可能只是广告,只是网路流传的垃圾信件,抑或只是「癌症产业」的商品发表会,癌症病人也会以最庄严的姿态去倾听,并且寄以厚望。
最令人不解的是,像这样独门偏方、民俗食疗的抗癌、防癌消息满天飞之际,癌症病人据以询问医生,却往往只见他们嗤之以鼻,大加数落,而且病人抱着「美梦」愣在一旁,愧感自己问了笨问题;至於治癌一有昂贵的新科技、新疗法,因为这些医疗「商品」可能成为医院生存的「大补丸」,医界的态度反而吊诡,噤声不语,少人愿意去说「公道话」,为病人详细解释新科技的利弊及个别的适用性,以免挡人财路,也说不定哪天还要挡到自己的财路呢!
前几天,报载台湾的医院已经要推出「质子治疗」,显然又给癌症病人一个「美梦」。不是吗?都生死交关了,「人家50亿都敢投资了,难不成还会讹我们悲苦的病家一个疗程区区30万吗?」没错,就要大家都这样想,都愿意自费治疗,病家觉得自己为病人使上最大的力气而感到欣慰;医院出了主意让家属开心也赚了荷包,当然更满意。岂只「质子治疗」,以前CT扫瞄不也从8切、16切,一直追到512切;就像数位相机,以前的200万画素已经够用了,又不洗成相片,现在每一台都上千万画素,只会空占记忆体,用处其实不大。
癌症医疗「产业化」,最无辜的就是癌症病人。即使不能完全了解在医院的「军备竞赛」下,自己是否真能得到帮助,不过,您读一读以下这段话,或可大致了然於胸:
「癌症史是集合人类聪明才智、弹性与毅力的传奇,但也是交织了人类傲慢、颟顸和误解的故事。穆克吉细数几世纪以来的发现、挫折、胜利和死亡;透过前辈和同僚的眼光,细述人类如何集众人之智慧,对抗一个三十年前人们以为可以轻易征服的劲敌,但如今世人才发现,这个敌人不仅资源无限,实力也很强大。」
这是《万病之王》(The Emperor of All Maladies: A Biography of Cancer, 时报出版)封底上的一段话,作者穆克吉(Siddhartha Mukherjee )因本书荣获2011年非文学类普立兹奖。这本书有本院黄达夫院长作序。
癌症史可能是医学史上最「惨烈」的一页,这个「敌人」显然不但没有被聪明的科学家打败,WHO 1月报告癌症每年造成约760万人死亡(2008年),2030年全球因癌症死亡将超过1310万人,20年後有一倍的人无法幸免於难。为什麽集全球的智慧都不能真正抵抗癌症,它甚至越来越嚣张呢?原来癌症的治疗太复杂了,因为人的聪明有限,用来抗癌的「武器」都太伤害了,也许有效,但造成的副作用,常让体弱的病人未蒙其利先受其害。
穆克吉在书中引述库希那(Rose Kushner)的一段话(《万病之王》页213)说:「没有几个医师会关心到癌症治疗所带来的许多副作用……在美国,秃头、恶心呕吐、下痢、血管阻塞、财务问题、婚姻破裂、儿童心理失调、性欲丧失、缺乏自尊,和身体形象都是护士的事。」库希那是一位非常着名的新闻记者,在她从乳腺癌幸存下来後,毕生奉献於乳癌教育的推广。她列出来这些医师「推给」护士的事,每一项都关系着癌症病人的生与死、生活品质与人生价值。
穆克吉并且引述Anna Deaver Smith在《让我安静地悲伤》(Let Me Down Easy)里的一句话:「癌症治疗就像以杖打狗以去除牠的跳蚤一样。」(Cancer therapy is like beating the dog with a stick to get rid of his fleas.)非但没有把狗身上的跳蚤赶走,因为木杖太粗鲁,因为出手过重,把狗给打死的事反而时有所闻。
的确,癌症病人要活下来,并且要活得有品质、有尊严,他的问题真的是如狗身上的跳蚤那般多。我们要不住地祷告,因为上帝到现在才给我们粗粗的木杖当武器去赶跳蚤。这也正是认真的癌症专科医院上上下下为什麽工作得这麽辛苦的原因。
说到这里,您还会特别相信一部像「质子」这麽天价的机器,就可以做多少事,靠它就可以神奇地打败癌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