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信经验输出美国
动脉化疗栓塞,国际医疗成功合作
文 / 胡涵婷 (Holy family Hospital 血液肿瘤科主任)
我心情轻松愉快地走进吉先生的病房。虽然室外是零下的低温,室内的暖气,及斜照入窗的冬阳,另人感觉不到任何寒意。吉先生跟我一样脸上挂着安心的微笑。今天是他接受肝癌动脉化疗栓塞治疗後的第三天。
吉先生是我的医院以动脉化疗栓塞(Transarterial chemoembolization, TACE)治疗肝癌的第一例。这也是我第一次照顾动脉化疗栓塞的病人。从治疗前的计画安排,花费了超过一个月的时间,才付诸实现。吉先生因为肝癌,体重减轻了许多。整个计画的过程,我很担心我们会失去治疗他的病的契机。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是,吉先生在这等待的过程,病情并没有明显的恶化。栓塞的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而且他完全没有我担心的术後并发症。
我开心地告诉吉先生他的肝功能指数已经开始显示治疗的效果。我大概有掩不住的雀跃,吉先生回答说,“That's my girl. As long as you are happy, I am happy.”虽然这话听来贴心无比,我告诉吉先生千万不需做任何事只是为了讨医生的欢喜,而是为了帮助他自己的病。我更希望他的成功治疗经验将来能嘉惠其他类似的病人。
当我处理好吉先生的出院医嘱,走回我的办公室路上,心里响起我很喜欢的一个加拿大歌手Sara McLachlan 的一首歌Ordinary Miracle:
It seems so exceptional, that things just work out after all.
It's just another ordinary miracle today.
吉先生初次到我的医院急诊室就医是一月上旬。他已经四十年没看过医生,是属於「铁齿」的人。自从去年夏天,他开始右上腹经常隐隐作痛,他想只是帮他女儿造篱笆时,拉伤了肌肉。过了几个月後,他女儿去看他时,发现他消瘦了许多,劝他就医。铁齿如他,拒绝就医。又过了几个月,他的邻居兼好友实在看不下去了,硬把他架到医院看病。
他除了右上腹疼痛及体重严重减轻之外,稍微走动就感到呼吸困难。电脑断层扫描发现他的肝脏右叶有一个超过十公分大的肿瘤,肝左叶看来是健康的。但是右叶肿瘤已经蔓延到肝静脉(hepatic vein),门静脉(portal vein)及右心房,而且两侧肺部有很小的肿瘤,表示肝肿瘤已经转移到肺部。
我初次在急诊室看吉先生时,并不觉得他是怎麽特别铁齿。从问他的病史,及社会家庭情况,我可以感觉他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他说他已经离婚三十七年(居然记得那麽清楚)。他帮忙修筑篱笆的女儿,其实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是他年轻时的女友的孩子。他是个退休的水电工,想必有很好的工匠技艺。从来探望他的朋友,我感觉他是一个深受邻居朋友敬爱的人。
他不抽菸,但是每天都喝不少啤酒。他的肝肿瘤大约是长年喝酒造成的。他延迟就医是多年独立个性使然。虽然他说话不多,他的平和个性不难察觉。当我给吉先生解释病情时,他非常地处之泰然。他在接受肝肿瘤切片後出院等待病理报告,及治疗建议。
虽然吉先生的肿瘤已经转移到右心房及肺部,对他的病情最急迫的威胁是肝右叶的大肿瘤。医学教科书说静脉转移的肝癌不适合做动脉化疗栓塞。也就是说吉先生只能尝试效果不彰的一般化学治疗,或是疗效也高明不到那里去的口服标靶药。我不死心,追问麻省总医院的肝癌治疗专家,为什麽有静脉转就不适合动脉化疗栓塞?
後来,我灵机一动,台湾的肝癌比美国多很多,我该讨教的对象应该是台湾的专家。我写电信向黄院长求助,经而联络上治肝癌专家庄伯祥副院长。从此,我开始了一个半月的平凡奇蹟之旅。
庄副院长仔细地询问了吉先生的病情,判断他可以接受动脉化疗栓塞。庄副院长不只毫不保留地分享他多年的经验,提供我和信医院治疗类似病人的文献报告,并且总是很快又很详细地回答我的问题。最早,因为我的医院从未做过动脉化疗栓塞治疗,我联络了麻省总医院。虽然他们一开始的看法也是如教科书说的,因为肿瘤已经侵袭静脉,动脉化疗栓塞是禁忌。
因为有庄副院长做後盾,解释为什麽这是可行的,麻省总医院的医师群同意约见吉先生,谈讨动脉化疗栓塞治疗的可能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麻省总医院拒收吉先生的医疗保险。一月底,吉先生来到我的门诊,虽然他的验血检查没有太多的病情恶化症兆,我可以看出他因为被麻省总医院拒收的失望及沮丧。
我决定鼓励我的放射线科同事筹画医院第一个动脉化疗栓塞病例。我的两个年轻的放射线科同事是在波士顿的教学医院受训的。他们在受训期间都曾做过动脉化疗栓塞。我和他们讨论了吉先生的病例及和信医院的多年经验及文献报告,他们同意动脉化疗栓塞是可行的。
接下来,我感谢所有的同仁,从医院的副院长,药剂科主任,放射线科主任,两位放射线科医师及协助手术进行的技术员及护士;在几番小挫折,但锲而不舍的努力之下,总算在一个月之後,顺利地完成任务。当我的同事呼叫邀请我到血管摄影室观察最後的注射小红莓色的化疗栓塞微珠时,我看着萤幕上如medusa般纠缠狰狞的肿瘤血管,在栓塞後,立刻失去凌人的气势,心里有无法言喻的感动。这不只是我们这个社区医院的自我超越,也是印证多少医学先驱的真知灼见,更令我骄傲的是,这是个跨国的知识交流,来自我的故乡的宝贵经验,而能造福我的美国病人。这是一个平凡的奇蹟。
Yes, it IS exceptional that things work out after all.
It's not just another ordinary miracle today.
藉着记载这个故事,感谢庄副院长及黄院长的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