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包饭

文 / 吴茂青 医师 (血液与肿瘤内科)
图 / 许昱裕

　　母亲开始生病以後，家人心里都已经有准备了。每次我打电话回家，听母亲的声音，都可以感觉到母亲的体力已经一天不如一天。我的心情一直都十分的沉重，只有靠打坐来安定自己的心。
　　一个礼拜五，我忽然感觉到心里很乱，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连到佛寺打坐的心都没有。我抽空打个电话向母亲请安，母亲一接上电话，听她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已经和我熟悉的母亲的声音都不一样了。我的专业判断，母亲的肺脏可能已经出问题了。
　　我告诉母亲，如果吃了药还是不能改善，就要赶快到医院去。我也赶快打电话给在成大服务的哥哥，请他赶快回家去看看母亲。过了不久，母亲被送到医院，其实已经快要呼吸衰竭了。
　　周六，我在医院结束了工作之後，立即搭车赶回台南。看了母亲不久，因为周日我在医院还要值班，就又赶回台北。在周日值班当中，我心里一直慌乱、不平安，早上十点钟，我接到电话，说母亲的病情很严重，非常危急，於是我向主管报告之後又立刻赶回台南。
　　我一进入病房就给母亲一个很久很久的拥抱。当时母亲的意识是还算清醒，我和他开始轻松地聊天，我告诉母亲说，我最近一直很想很想吃蛋包饭。
　　母亲过去一直都在外地的学校担任校长，我们三个兄弟从小都是由住在家里的奶妈带大的。奶妈帮全家料理三餐以及做家里所有的家务。只有在奶妈突然有私事要回自己的家，这时候母亲才会陪着我们，帮我们做三餐。她最常做的就是蛋包饭。
　　母亲煮的蛋包饭非常特别，她会把家里的剩菜集合起来，加上肉片和番茄酱炒上白饭，再用煎好的蛋皮把饭包起来，每一个人一份。母亲煮的蛋包饭绝对不输外面日本料理店做的，很香、很好吃。
　　母亲生病之後，我不知如何经常想要去买一个蛋包饭来吃。我心想主要是在吃蛋包饭的时候，不但感觉到它有母亲的味道，也感觉到母亲似乎就在我的身边。
　　在病房陪着母亲，聊着聊着，就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了。母亲忽然告诉大家，她想吃蛋包饭。在一旁的哥哥很快地就到外面，买到台南最好吃的蛋包饭进来。那时候，我又必须要赶回台北工作，母亲拿到蛋包饭之後，立刻把这一个便当分成两部分，要我带上它到车上吃。
　　我在高铁上吃着这一个已经凉掉的蛋包饭，母亲的形象和母亲的声音一直在我的眼前和耳际。虽然这不是母亲做的蛋包饭，但是我非常肯定地，这是母亲为了安慰我，特别为我准备的蛋包饭。
　　我一边吃一边想着，我还有多少的福气，可以再吃到母亲的蛋包饭呢？　(编按：吴茂青医师令堂林明美女士10月25日病逝。林女士曾任台南女中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