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与自我形象

[最後编写日期:2018/03/29]

 (高树摄)

癌症病人怎麽看待自己?

一些癌症常见的身体变化包括:脱发、体重增加或体重减轻、手术疤痕、皮疹;器官肢体的切除,如失去乳房;身体有了造口、疲劳或没力气。这些都可能会导致病人身心上的变化…….

文 / 于思

    自我形像是指一个人如何看待自己。由於癌症诊断後的许多身体和情绪变化,人们可能会对其自我形象产生积极和消极的变化。癌症及其治疗可能会改变病人的外观。对外观的感觉称为身体形象。许多癌症病人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到不自在。

生理、情绪变化,影响癌症病人的自我观感

    一些癌症常见的身体变化包括:脱发、体重增加或体重减轻、手术疤痕、皮疹;器官肢体的切除,如失去乳房;身体有了造口(一种使身体排泄物从身体排出的外科手术开口)、疲劳或没力气,这些都可能会导致病人放弃曾经喜欢的活动。某些重建手术,义肢装置和美容通常有助於人们对这些身体变化慢慢地释怀;与患有相似癌症的朋友或其他人进行交谈,可能会帮助病人逐渐地接受身体上的变化。和信医院的身心医疗团队成员也都愿意和病人分享心中的疑虑。不过,这些因身体变化导致的情绪不适,通常要随着治疗时间的推移,才能得到解决。

    除了身体及生理的改变,情绪变化也影响了癌症病人的自我观感、自我形象。癌症破坏了一个人生活的许多部分,从关系到工作和业余爱好。根据疾病的严重程度和恢复的机会,它可能会迫使你改变你的未来,包括处理死亡的可能性。在此期间,您可能会遇到许多不同的情绪,例如:悲伤、焦虑、孤独感或与别人不同的感觉、恐惧、愤怒、挫折、罪恶感、感觉失控、改变你对自己和未来的看法。

「内在的不满足」,从芭比娃娃开始说起

    因为疾病而造成身体形体的变化,常常是突如其来的,在适应及接受上,确实不太容易。不过,人对自己形体的不满意,往往不见得一定是因为疾病的破坏产生的,而经常是一种「内在的不满足」。在讲述这个主题之前,我很想要从大家都熟知的芭比娃娃(Barbara)开始说起。

    芭比娃娃自1959年首次亮相以来,风靡了将近60年,已经卖出了十亿个,平均每两秒钟卖出一个;美国女孩平均每人拥有八个。芭比娃娃不但是美国女孩,以及女孩长大以後的女性,她们对女人形体完美形象的刻板印象。美国文化影响所及的世界各地,芭比娃娃也成为女性美的追求目标。波兰西部波兹南(Poznań)25岁的安娜拉(Anella An),就花费6万英镑(折合新台币约240万元)整形,坦承自己「停不下来」,鼻子、嘴唇以及胸部都进场整修过,自称是「波兰第一个真人芭比娃娃」。

芭比娃娃萎缩了人们欣赏事物的广度与能力

    曾经有一次,芭比娃娃的制造商马特尔公司决定推出「凡人版」的芭比娃娃。动过「手术」的新芭比将减胸、缩臀、小鼻、淡粧、腰围加粗、梳家居发型,也就是比较接近常人。上市後,这样像「邻居女孩」的造型果然没有受到喜爱,许多玩具同行正等着看笑话,认为这种「貌不惊人」的娃娃会不被喜欢是可以预料的。

    当年,我曾撰文对马特尔公司推出「凡人版」的芭比娃娃此举表示激赏,我甚至认为全世界的女性主义支持者也应该为此挺身表示欢迎。我同时认为半世纪来,芭比娃娃的过多於功。十亿个三围38、18、34的芭比影响所及,她使美丽的女人被定义成像可口可乐瓶子的曲线一样的身材;她那太多华丽的衣饰,给予小女孩一个体面的女人必须成天在身上脸上脱脱穿穿、涂涂抹抹地才能受人欢迎的错误暗示。这些看来似乎有点苛刻的指责,因为芭比娃娃的销售量大到一定的程度,使得她所造成的伤害愈来愈不被察觉,但是影响却愈形深远。

    我本意并不是在非难那些有魔鬼般身材的女人,相反地,我们必须承认现实生活中芭比般的女孩在很多场合里的确是比较受到礼遇的;而这本与芭比娃娃在一般人潜意识上建立的审美刻板印象又是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但你可曾想过这麽统一的审美观历60年而不衰,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吗?当年抱着第一个芭比娃娃睡觉的小女孩现在都已经是中年妇女了,我猜想,当她发现自己的女儿,甚至预想自己的未来的孙女也锺爱芭比如故,她会不会觉得这是她们三代中最没有代沟的一件事?

美国女孩在美的命题上,多麽容易令人一眼看穿

    三围出众、衣饰亮丽的女人固然值得欣赏,但是这样的观念一旦成了刻板印象,将会使人无形之中萎缩了欣赏事物的广度与能力。

    一个美国女孩平均都蒐集有八个品味接近的芭比娃娃,这已经不只是不可思议,而简直是事态严重了。我看不出其严重的程度跟老社会的中国大陆女性对每天穿蓝色的毛装可以欣然接受有何不同。大陆女人穿蓝毛装一般还是因为要服从规定;美国女孩独锺芭比却是那麽心甘情愿、有志一同。从此,或许我们便多少可以肯定,美国女孩在美的命题上,是多麽容易令人可以一眼看穿的。换句话说,如果你想在美国找到一个比较「特别」的女孩,你只须问她:「你喜欢芭比娃娃吗?」

    芭比娃娃的流行,从来不像选美一样受到女性主义支持者的责难,这是女性主义者的失察。各式选美一年不过才办一次,即使他们赤裸裸地把女人剥得只剩三点,让大家看看谁比较符合芭比娃娃的标准,这样物化女人的活动影响却是很有限的;相形之下,每两秒中就卖掉一个的芭比,其在小女生的心灵中自我物化半世纪,却不见有何异议,这不是很奇怪吗?

    事实上,要不是商人利用传媒洗脑般地促销,小女生不见得人人必然陷入「芭比情结」的。我的母亲曾亲手为姐姐们缝制布娃娃,她们虽然貌不出众,但是记忆中姐姐却惜之如命;而姐姐们没有手艺缝制布娃,只用毛巾毯折绑成人形自称是娃,尽管没头没脑、没鼻没眼,外甥女们照样背来背去,疼之爱之。心理学上说小孩意识里有「想像中的朋友」经常会出现在他们的冥想世界里,没有的东西都可以想成有,毛巾毯便成小娃当然就不稀奇了。

卡萝作品中骇人寓意影响近代女画家

   墨西哥女画家卡萝(Frida Kahlo ,1907-1954)自画像非常有名。她 6岁时感染了小儿麻痹,造成了她右腿比左腿为短,也许因为如此,她经常着长裙。(另有臆测她患有脊柱裂的先天疾病,而导致脊椎与腿部的发育问题,小儿麻痹只是使她腿部问题更为明显而已)。18岁那年(1925)的秋天,卡萝出了严重的车祸,造成下半身行动不便,而且影响日後怀孕的可能性。即使一年多後恢复了行走的能力,她仍深受车祸後遗症的痛楚,一生中经过多达三十五次的手术,最终右腿膝盖以下还是必须截肢。

    卡萝在苦痛中用绘画来转移注意力,画出了许多她对於病痛的感受和想像,她的作品经常充满了隐喻、具象的表徵、让观者震惊於一个女人所承受的各种痛苦。她毕生的画作中有55%是一幅又一幅的、支离破碎的自画像(如器官分离、开刀、心脏等具体的表徵、代表画家的痛苦),此外,卡萝也深受墨西哥文化的影响,她经常使用明亮的热带色彩、采用了写实主义和象徵主义的风格。

    曾在手术後,被迫穿着矫正撑架5个月,她在《破碎的支柱》(1944)中,描绘自己为裸身禁锢於矫正架中的灵魂,像个女的圣赛巴钦(Saint Sebastian),只是被万齿啮身,连两只钢手紧紧挤压的乳房,上面都长有牙齿。不管她的殉道如何痛苦,卡萝都肯自怨自怜,在所有的自画像里,她都坚忍面对残酷折 磨,以挑战眼神望向观者,迥异於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画像中受难圣女的狂喜表 情。男人或许喜欢受难者(尤 其惨遭肢残者),面对卡萝以冷漠的肖像般姿态睥睨一切,又该做何想呢?

这个不对称的陌生人是谁?

    因为癌症治疗而造成形体变化,其中又以女性乳房的切除影响最大.尤其是乳癌的罹患年龄越来越低,不少年轻的女性在未婚前就因为乳房全切除,而造成心理上极大的障碍。

    疾病,现在催生了有关乳房X光摄影、乳房切除术、整形义乳的诗作。派丝坦(Linda Pastan) 的《例行性乳房X光摄影》(Routine Mammogram)—诗,捕捉住女人接受乳房X光摄影时 的脆弱感受:「我们在寻找苹果里的虫。」对贺派琳(Joan Halperin)而言,恐怖的则是诊断宣判:「五月的第三天,医师笨拙的食指在我的乳房上摸索到一个肿瘤。」许多诗描写乳房切除後的经验,戈伊狄姬(Patricia Goedicke)在《现在,仅存一个》(Now only One of Us Remains)中描写她凝视镜子,狐疑问道:「这个不对称的陌生人是谁?」大卫丝(Alice J. Davis)的《乳房切除》(Mastectomy)仅以寥寥数字描绘她的痛苦:没有靠垫 围住我的心脏皮肤像鼓皮般紧绷。
 

    整形义乳则激发了不少幽默诗句,麦克妮尔(Sally Allen McNall)在《写给以鸟食填充义乳的女人,及其他》写道: 

    我母亲的新乳房耗资一百多美元,
    麦格林的售货小姐一副天经地义模样,
    让你以为天天有人如此  

    这些诗人面对乳房不再对称,以平静的语调描绘自己的伤损,珍惜完好的另一只乳房。罗得(Audre Lorde)却在激动愤怒的《癌症日记》中拒绝任何假像安慰,她描述一位「协助复原」组织的善心女士前往医院探视她:「带来好消息与一个小包裹,里面包着一个淡粉红色乳房状的衬垫。」罗得心中想着:「手术後的身体看起来陌生、不对称、诡异,但比起把“那东西「塞进我的内衣里,这样的身体还是比较像我自己,我也比较能接 受它。全世界最精巧的义乳也无法扭转事实,让 我重寻以前乳房的感受。我只能学着爱惜这个 只有「一个乳房的身体」,否则对我而言,它将永远 陌生。」

我想用手指触摸 / 你,从前乳房的所在

    对女人来说,喜欢只剩一个乳房的身体,甚至只是喜爱自己的身体,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美国女 人素以不满意自己的身体闻名,不断寻求饮食、运动 与外科整形手术的补救。诚如吴珥芙(Naomi Wolf) 在《美丽神话》(The Beauty Myth)中说的:脸部与 身体美容整形已经变成一种全国性的信仰。女性文学 与艺术不断对抗这种不健康的趋势,乳癌诗便企图说 服女性珍惜不完美的身体,因为身体本来就不是完美寺人瑞琪(Adrienne Rich)在《死於四十多岁的女子》(A Woman Dead in Her Forties)中开宗明义:「你的乳房被切开。失去一个乳房,留下的缺口比语言更撼人。」瑞琪对这位两度切除乳房的女人满怀温柔与同情:「我想用手指触摸/你,从前乳房的所在 / 但是我们从不曾如此。」它阐述的是昇华的爱,当我们被旁人的苦痛感动时,忍不住要伸手抚摸触慰其伤口,这类诗迥异于男诗人对乳房的传统哀悼,它不受乳房的理想幻象干扰,以放大镜显现乳房内的真实面目。不管如何痛苦,即便身体诉说着癌细胞急速增加的事实,这些都是现代乳癌女人选择诉说的真相。

说出哺乳时感到性兴奋被视为变态

    其实,乳房被切割很痛苦;有了乳房也不一定都带来快乐。当文学艺术赞美乳房的哺育与性慾时,另外有一批描写乳房的诗作则不那麽快乐,一度被视为禁忌话题的到另一种爱,却不敢说出来?纽约州雪城的佩里歌(Denise Perrigo)便因为公开承认哺乳让她得到性快感,被警方控告性侵犯孩子,丧失了监护权,两岁的孩子被送往寄养家庭8个月。虽然法官後来查不到性侵犯的证据,还是将孩子判给祖父母扶养。佩里歌真是不幸,判定她「变态」社工人员、警方与法庭,不知道「哺乳联盟」与医师也同意,哺乳时感到性兴奋是「正常的」。

    韦瑟曼(Rosanne Wasserman)曾写过《月亮乳汁六行连句》(Moon—Milk Sestina)—诗,描绘哺乳与儿子第一次说话的情景:「这一定是真的:孩子从母乳中顺道啜饮语言。」显现了往日 看似柔弱的女性在与癌症对抗时英 勇和坦然的心境。

女人夺回了对乳房的描述权

    当女人从医师、教会与政客手中夺回了身体自主权,她们便开始描绘女体的真实面目。史上第一遭,乳房诗不再是男性对女体的幻想,开始呈现女性的主观想法。

    和同时期的女性艺术家一样,女诗人的作品也呈现了全新 的女体观点。揽镜自视,女人眼中的乳房 并不完全符合男性的 诗意理想,它们不是装点着草莓、樱桃的 象牙圆球,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坚挺、对 称、尚耸如峰。她们 的乳房可能平坦、松 垮,或许激起男性的 尊敬与欲望,也可能 遭来讽刺与嘲笑。就像奋力争取投票权一样,女人也夺回了对乳房的描述权,从做爱的欢愉到乳癌的梦 魇,女诗人开始用当事者的观点描绘表相下的女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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