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人喜欢生病的小朋友

[最後编写日期:2014/06/09]

访六南护理师廖宣筑(上)

文 / 郑春鸿 (文教暨公共事务部主任)
摄影 / 朱玉芬

护理人员有一种天生的敏锐度

郑春鸿主任:癌症病人的需求很复杂,护理人员有没有「神奇的力量」,看病人一眼就知道他需要什麽?您通常会怎麽安慰他们?

廖宣筑护理师:的确,护理人员有一种天生的敏锐度,比如有些病人可能做过移植,後来又复发了,他一进来,你就会觉得他心情有些不一样,一种不必掩饰就表现出来的淡淡的低落,他的眼神就会告诉你,他不开心。我们除了例行测量他的生命徵象,和信医院的护理人员立刻会告诉自己,要给他一点时间,要跟他聊一下。「你心情好像不怎麽好哦?」也许你之前就已经认识他了,他就会慢慢告诉你,因为他需要有一个人去开启那个心情的出口。「你怎麽啦?担心什麽吗?」如果你和他够熟,他可能会劈哩叭啦开始说故事,因为他已经想讲了,只是缺一个起点开始说。然後他可能会有哭泣,这时候你只需要在旁边陪伴就好,你不用多说什麽,他可能也听不下去你讲的话,他想的就是有人陪伴在他旁边,感觉他、听他说就好了。

郑春鸿主任:倘若病人已经闷闷不乐了,那你会逗病人开心吗?比方说做点什麽?

廖宣筑护理师:会的。有时我们会耍一些「白痴」逗他,然後故意跟同事逗嘴,他们看到我们的「表演」,也许这样就会暂时忘记一些不愉快事情,我们看他开心了,就是让他做一点其他的事情,焦点不要一直在自己身上。

骨髓移植病人可以出房走动

郑春鸿主任:本院骨髓移植病房是全国唯一允许家属住进去陪病人的,可以说早就已经很人性化了。现在从两床变八床,空间及设备就更人性化,您们的工作有哪些改变?

廖宣筑护理师:有些病人说在病房里面关一个月,他会很想要冲出去,以前规定病人只能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现在他们已经可以到走廊上了,不再只是在自己的房间兜圈圈,不再被隔离了,他可以走出来到走道,因为连走道都有「正压」的系统,病人不用害怕,只要戴着口罩就可以出来走动。病人还可以跟其他人,包括医护人员互动,在他不舒服的时候,每天只跟家属眼对眼也会觉得很无聊。

郑春鸿主任:有时病人讲不停,同事发现您们一直讲个不停,会不会怪您?

廖宣筑护理师:不会,她会知道,就赶快来「救」我说:「外面有事哦!」如果大家都有空,你在里面聊天其实没关系,因为外面有时候真的很忙,你却被困住了,只好如此。不过,跟病人多讲话,他心情就会好一点,我们会尽量陪伴。

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

郑春鸿主任:现在骨髓移植病房从二床变成八床,您很直觉上觉得如何?

廖宣筑护理师:挑战变大了。我觉得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期待越来越卓越,我们好像可以对病人做更多,他可以出来病房外面,他们也有做运动的地方,对病人又会更好;害怕的是八床一下子变这麽多,我们有没有能力负荷这麽多的病人。

郑春鸿主任:护理人员有变多吗?

廖宣筑护理师:慢慢的在增,还在增,有加强。

郑春鸿主任:不是从别的地方打人力调过来就好了,还要训练。

廖宣筑护理师:要训练。因为不一样的东西。

威严的父亲,柔情的感谢

郑春鸿主任:您的病房常有小朋友病人,孩子的父母一定很担心。

廖宣筑护理师:我最印象深刻是一位陈博文医师的小病人。小女孩已经快要走了,因为爸爸平常可能要赚钱,所以要假日才能过来。陈医师有时候已经很晚了,晚上九点多,十点多还会过来看看孩子。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在护理站外面,女孩的爸爸看到陈医师,突然就跪下来说:「谢谢你对我的小孩那麽好。」我也在场,看到这一幕,我就转过头来哭,那真的是很感人的一幕。我觉得一个爸爸,他平常满威严的,不会轻易的流眼泪,不会轻易地说爱小孩,小孩没有看到爸爸的这一幕,因为小孩那时候状况已经很差了,陈医师关心他们,为他们做了很多,所以爸爸都看在眼里,所以在最後的时候,表达他的感谢。

郑春鸿主任:我想不只是医师,护理人员经常也收到很多的赞美。

廖宣筑护理师:我们单位的同事都不错,跟病人的关系都很好,大家都很像家人,像朋友,很多追踪病情的病人都会再回来,只是看一下我们,就像朋友一样。

不舍的是他们还那麽小

郑春鸿主任:您面对的病人都比较危急的,您常流泪吗?

廖宣筑护理师:以前学校教我们不能在病人面前流眼泪,就是要维持一定的护病关系,然後你要建立起形象,病人在哭你要安慰他,不能流眼泪,这根本做不到。病人在哭,你很容易就也跟着哭,一定是因为你已经投入感情,真的把他当朋友、当家人,只要他是觉得不舒服,你就会跟着一起很难过。要做到真正像书本说到的护病关系,太难了,也没必要。
  一路上,我们儿科救了不少孩子,也走了一些病人,我总觉得很难过,但是也为他们开心,病人真的很辛苦,生命既然已经唤不回,真的不要再拖下去,不然病人真的会很辛苦,大人也是。我觉得比较不舍的是他们还那麽小,他们都还来不及看这世界……

小小年纪的孩子,充满幻想,说走就走

郑春鸿主任:生病的孩子,总叫人舍不得,但不见得帮上忙。

廖宣筑护理师:还有一个病人,他是一个原住民读国小的小孩,他长的很漂亮。刚发病的时候就来我们医院做检查。那时候我上夜班,我记得我去交接班,他碰碰跳跳,跳到椅子上,跳到床上,他妹妹也在那边玩,我对他的印象第一个就是很活泼。後来,因为治疗的关系不太能够吞口水,就比较没办法吃东西,装了一个胃管在肚子上,连口水都不敢吞,更别说吃其他东西。
  因为他是南部的小孩,根本没有去过士林夜市,有名的地方都没有去过,跟他聊天,我发现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幻想,因为他去过的地方可能真的很少,阳明山在哪里,他根本不知道,後来,他状况越来越差。连下床上厕所都会很喘,喘到不行,後来送去加护病房,家人没有在旁边,一个人和一大堆管子,他很害怕就在里面一直吵闹,然後隔一天就转出来到我们六南,不久就走了。他大概不想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面,回到六南病房这个熟悉的地方才离开。一个小小年纪的孩子,充满幻想,没有做治疗之前那麽活泼,说走就走,照顾他的我们,很难接受。

一切似乎就这麽理所当然

郑春鸿主任:孩子生病不容易照顾,您怎麽到和信儿科服务的?

廖宣筑护理师:我来和信医院只是刚好、恰巧、凑巧,只是想到有这间医院,然後就寄了履历,然後就来。当初我其实没有非常的想念护理,只是因为爸爸妈妈觉得这个工作不会失业,然後就念了。有很多人喜欢小朋友,但是没有人喜欢生病的小朋友,我就想到我喜欢小朋友,而我又是护士,我就来照顾儿科,一切似乎就这麽理所当然,来和信医院,志愿我就是写儿科,所以就来到六南。

照顾小孩比照顾大人压力大

郑春鸿主任:和信医院小儿肿瘤科和您印象中的儿科,像吗。

廖宣筑护理师:不太一样。比如小朋友打的化疗就真的比较复杂,大人的化疗就是那几种模式,可是小朋友的很多,千奇万种的都有,所以光是当新人在学习的时候就觉得很辛苦,小孩子生病,爸妈对小孩的呵护一定更重,我们去为孩子打针,父母就希望你一针就要上,我们压力就来了;如果没有一次就打上,小朋友一定会哭,爸妈和我们大家就要一起哄他,我们有很多压力来自孩子的家人,爸妈希望我们要如何如何照顾这个小孩子,会比一般照顾大人的压力来得大。

郑春鸿主任:不过小孩子比较会搞笑,有时至少会回馈您一点笑声。

廖宣筑护理师:对,有时候你打针可能打完之後,当下他哭,打完就好了,就对你笑,整个开心起来,很快呢!不过多半是他们来了已经不开心了,来了就是要睡觉。(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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